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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权延赤
上一讲说到,沙家店战役打了3天2夜,毛泽东3天2夜不出屋,不上
床,不合眼。吸掉5包半烟,喝掉几十杯茶。没有大便,小便记不清
次数,歼灭钟松的36师,俘敌6千余人。未了挥毫给彭德怀写下12个大
字:“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放下笔,他晃了晃剩下的大半瓶
白兰地:
“唉,拿错酒了。”毛泽东就是这样迎接挑战,指挥战斗的。每当
毛泽东迎接挑战时,我常想起湖南人的那句口头语——老子不怕邪!前
边讲过毛泽东在黄河边将烟头奋力掼于地下,愤然一声:“不过黄
河!”然后,在刘煁7个旅追兵的枪口前,顺河堤大摇大摆的走。那故事
其实没讲完。毛泽东朝白龙庙的山上走时。任粥时吩咐身边的刘参谋:
“让后面部队把上山的痕迹擦掉!”毛泽东本已朝山上迈步,闻声
回身,手中的柳木棍朝山脚草坡上一戳:“擦什么?就在这里竖一块牌
子,写上毛泽东由此上山。”同志们劝:“主席,还是擦掉吧,敌人跟
脚就会追来。”毛泽东厉声的说:“怕什么?给我竖起!我看他到底有
多大的本事!”毛泽东上山,走到半山腰,山下响了几枪。毛泽东闻声
立脚。把草帽拿在手里面扇凉:“是敌人来了吗?”边说着他边找块石
头坐下来,索性他不走了:“好吧,我等着,我要看看这个刘煁是个什
么鬼样子!”直到侦察员上来报告:“是对面的民兵打枪,误会搞
清了。”毛泽东才立起身说:“没有事?没有事情我们再走!”你可以
看出。毛泽东时刻摆着一副对着干,顶着上的架式。刘勘带着重兵追毛
泽东追了一年,确实追的毛泽东恼火。一年后毛泽东制定了消灭刘煁的
宜川战役,向彭德怀下令,彭德怀问:“刘勘这个龟儿子,主席是要活
的还是要死的?”毛泽东说:“三国演义里讲,张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
将首级如囊中探物。”彭德怀说:“主席,我立军令状!”果然,彭德
怀在宜川战役中击毙了刘勘。在我人民解放军中,彭德怀确实被老同志
们誉为张飞张翼德。说到这里,你可能说毛泽东生性好斗。一些外国人
写的东西,他们就是这样说。我们中国有些人是喜欢学外国腔的。
其实,这话不无道理,不无根据。只是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出于不同
的感情,说出话来语气就不同罢了。
别叫我说毛泽东渴望挑战的这种性格,我就会借用高尔基的一句名
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这样讲是有根据的。战争时期毛
泽东面对的挑战是巨大的,包括抗美援朝。和平时期怎么样呢?我看到
有些挑战也是很有戏剧性的。面对这样的挑战,更能反映毛泽东的性格
和英雄本色。记得是1955年,毛泽东派我回农村探亲。他的警卫中队的
成员是全国各地一个专区选一个,陆续派出不少人探亲休假,都是带了
任务的,要求我们做农村社会调查,要求讲实话。休假回来,我向毛泽
东汇报农村形势。他听过之后,表扬了我几句。然后吩咐道:“这两个
月有什么事,不要再叫人找我了。我要专心搞一搞合作化呢,我不会客
人了。”那段时间,毛泽东的办公桌上材料一叠一叠的,都是八开大的
清样纸,别的什么文件也不放。他整天呆在屋里,夜里写,白天上午也
写,下午偶尔睡几小时,起来又干。一连十几天他没同别人说话,卫士
给他送茶也不看你一眼。他身体的疲劳与精神上的兴奋是一样的显而易
见。他在追求心中的目标时总是这样一种表现。暑天到了,中央统一安
排首长们去北戴河。我向毛泽东报告,毛泽东说:“好吧,我们到海边
去。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高潮就要到了,我们到有潮水的地方去。”他
在讲这句话时,两眼闪闪发光,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天真烂漫又是扑朔迷
离的感觉,好像在他的面前施了魔法似的,忽然展现出一个辽阔灿烂。
美妙无比的世界,他在向那神秘诱人的未来倾诉着悄悄话。毛泽东一生
都是未来世界的情人。我这样说你理解吗?良久,毛泽东仿佛刚从美妙
的逻想中醒过来,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材料说:“银桥,你给我带上这
些材料,不要把它搞乱。”毛泽东有两个一米见方的书箱,叫现在的年
轻人看只能做包装箱。但这是毛泽东的书箱,出门必带。里面装的通常
全是书,这次装的全是材料和他写的纸稿。李银桥将材料仔细排好
顺序,用纸条分隔标明,小心翼翼装箱。到北戴河后,又照原秩序原位
置原格式恢复在他的办公桌上。那材料都是各省各地区送来的有关合作
化的报告。现在看来,其中不乏头脑发热弄虚作假的“杰作”。毛泽东
大概也没有发现。我们住在浴场一号,是掩映在一片小叶杨树林中的一
栋小平房。毛泽东住东屋。毛泽东喜欢住东边的房间,在中南海菊香书
屋里就是这样,外出也是这样。他除了游泳便是整天的坐下来写,除刘
少奇、周恩来、朱德三人外.其余一概不见。我发现一个规律:毛泽东
越是心潮澎湃,越是挥笔如飞,昼夜不停。当他的冲动再也无法从笔下
直泄出时候,便突然起身,投笔奔向大海,到浪涛里去搏击。可是,起
台风了。驱散了暑气也卷走了光明。一卷卷一团团的黑云疾驰奔跑;狂
风呼号,大海咆哮,雷电交加.暴雨颠狂!整个世界变成了一曲激昂。
热烈。疯狂、恐怖的音乐。这种音乐对毛泽东无疑是有影响的。他仍在
写。并不时的朝窗外望,可是他写的越快,胸膛也在微微起伏。蓦地,
那惊人之举发生了。毛泽东突然将笔掼在桌上,奋然起身:“银桥,我
们游泳去。”“啊?”我叫出了声,不啻于遭到了落地雷。“游,
游泳啊?主席,这天气游,游泳?”我梦吃一般的喃喃的说。“这天气
不是正好游泳吗?”毛泽东居然微微一笑,嘴角朝下撇去,下额儿两侧
便起来两道我所熟悉的藐视一切的纹络,“又不是小脚女人,还怕吹倒
了不成?” “不成,绝对不成!主席。”我梦醒一般叫了起来,几步
抢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小脚女人,他怎么会想到小脚女人?“我,
我决不允许你去!”我是有这个权力和本事的,这是组织上交给的。建
国后、毛泽东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丧失了行动自由”。没有警卫部门的
批准,他就出不了中南海,出不了家门。我调来卫士,在毛泽东面前横
起一道长城,无论他怎样焦躁怎样发脾气,这道长城也不会给他开门。
这种时刻我不能听毛泽东的话,只能听罗瑞卿的话。罗瑞卿向我下令:
“一天24小时,你们一分一秒也不许离开主席,你们要看紧他,要不惜
一切代价拦住他,保护他,决不允许他下海!”毛泽东精力超人,二三
天、四五天不睡觉是家常便饭,卫士们过去是四班倒,现在怕一个人拦
不住,只好都陪他。这下子大伙儿可累惨了!何况,他每次冲动起来都
会和我们卫士对峙一番,较量一番。卫士们怕他“寻机溜走”,眼也不
敢眨一下啊! 台风终于过去,云散日出。可卫士们却更紧张了。因
为海面上的风至少还有7级,大海翻腾的波涛仍是直达天穹;因为毛泽东
见到阳光会更坚持游泳,更不好阻拦。果然,上午10点钟,毛泽东又提
出去游泳。我们早有准备,立刻横起了“长城”并且由保健医生徐涛陈
述不能游的理由。他是知识分子,比我们的词儿多。他讲了三条不能游
的理由。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讲那第三条理由。他说:“第三。一场大
风雨,冲上来很多很多贝壳,这海滩它不平,会扎脚绊脚。李维汉就是
绊了一跤,摔断了腿。那还是风平浪静的好天气呢……” “哪
个?”毛泽东一下子睁大了眼,目光咄咄逼人,“李维汉摔断了腿我就
要摔断腿吗?你们这么说,我今天是非游不可!”毛泽东愤然起身,我
们慌忙横到他面前。他只说了一句:“你们让开!”便照直走了过来,
像在他面前是一片无遮无拦的旷野,像是有一条笔直平坦的大道,好像
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们在他的目光下紧张了,害怕
了,好像过来的是一列带着灌耳呼啸的特别列车,而我们简直就成了几
只螳螂。我们步步退后,终于在门口闪到了两边,以免被它“辗成
粉碎”。事已至此,别无选择。我立刻命令卫士们作好一切准备,带了
浴巾、毛巾、救生圈和白酒。徐涛带了药箱和一应急救药品,警卫中队
早已被惊动,紧急动员,追上来簇拥着毛泽东奔向大海。一旦面对
大海,李银桥和卫士们立刻紧张战栗了。深黑色的海水猛烈地起伏
翻腾,长列的大浪头绵延几百米,一道接一道地从天际翻滚过来,咆哮
着,飞一般扑向沙岸。满耳轰轰飞响,像大炮轰鸣,像森林呼号,像万
千头巨兽吼叫着围逼进迫而来。强劲的海风将泡沫水珠卷起,吹出几千
米,雨点般打在我们身上。卫士们不由得朝毛泽东靠近过去。毛泽东凝
视大海,胸膛起伏,呼吸有声。他两眼细眯目光灼灼,漾出一种战士冲
锋陷阵时所特有的那种锐气。
这种较量前的对峙是短暂的。毛泽东两手轻轻一分,分开拥挤在身
边的卫士,一声不响的脱了衣服。这种沉默更具有撼人心魄的分量和魅
力。我们像是听到了冲锋号,将心一横:刀山火海这回也得闯了!纷纷
以最快的速度脱剥了衣服。紧张、兴奋加之随风吹来的冰凉水珠:我们
无一例外地浑身颤抖着。都脱光了。毛泽东扫视我们一遍,嘴角上忽然
漾出一丝微笑:“你们害怕吗?”“不怕。”我们的回答不整齐也不响
亮。“你们可以跟我走,也可以不跟我走。可以在岸上看,也可以
回去。”毛泽东淡淡说罢,转身便向大海走去。
毛泽东身体魁梧,腹部稍稍隆起,走路的姿式不大好看,稍显后坐
的样子,但是这种姿式立得稳,七级风奈何不得他,身后的沙滩留下一
串深深的足迹。无须多言,卫士和警卫人员听到号令一般冲上去,簇拥
到毛泽东前后。七八名青年警卫一字排开在毛泽东面前,抢先向大
海冲,四五名卫士围护毛泽东左右和身后,大踏步走,赴汤蹈火一般。
一道矗立的水的墙壁像迎接毛泽东挑战一般滚滚而来,潮头上飞卷着白
沫,像无数闪烁的精灵在墙头飞窜。它轰然掀起如高山,又愤怒的跌落
如深谷,疯狂地扑向沙岸发出一阵悲怆的隆隆叫和嘶嘶的呻吟。“追上
去,追上它!”毛泽东忽然孩子般地叫了起来。
大家便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冲入那叹息着退却的潮水中,可是,
一阵可怖的轰轰巨响,退却的潮水与新涌来的大潮相遇了。怒吼着威猛
地耸起,在他们头上形成一道黑绿色的高不可测的拱墙。不容大家屏息
发力,那种惊心动魄的吼声已经化作了拉天摇地的一击。人们只觉得眼
前一黑,劈头盖脑被埋没了。分明被深深地埋没,却又腾云驾雾一般飞
跃。待到屁股重重地墩坐到沙滩上时,仍然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然。
“主席,主席,”有人在叫喊,极遥远又极近切,“摔伤没有
?啊,摔伤没有?” 我突然一激凌,发现所有人都被大浪拍倒在地,
毛泽东也不例外。我一轱辘爬起身,扑向毛泽东:“主席,主席,怎么
了?摔伤了吗?”毛泽东推开我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奋力吐出嘴里的
泥沙,斜着眼睛看海中长列飞卷的浪,看那急骤浩荡地涌上沙滩的潮,
忽然他伸出一指,指点大海:“嘿嘿,还真是个对手呢。”糟了,我心
中暗暗叫苦。毛泽东一旦把谁确定为对立面,那就是非要征服打倒
不可。果然,我们喘息未定,他已经又向那威猛耸立的浪潮走了过去。
我们照例冲上去前遮后拦,照例被大浪埋没,被大浪抛起,被大浪远远
扔在了沙滩上。反复几次,我们胆寒了。大海悲沧的喧啸使我们的精神
受不了,要崩溃了。我们躺倒在沙滩上。就是毛泽东在身旁我们也不想
站起来了。毛泽东脸色阴沉,皱起眉头叫我:“银桥,起不来了?这点
水比刘勘的7个旅还要凶吗?”我心头一跳,坐起身。毛泽东已是面对所
有人讲话,他声色异常严肃:“你们不行了吗?你们不愿跟我走,你们
可以回去。我可以另组织人马,另组织队伍跟它斗!”这话分量重了。
我“嗷”了一嗓子跳起来,警卫战士和卫士们都嗷嗷叫了跳了起来。剽
悍的警卫战士肩并肩,手挽手在前面组成一个楔形的铁阵,精壮的卫士们
挽起毛泽东的手臂。推拥着他紧跟那铁阵向大海猛冲。刹那间人浪
相撞,虽被深深地埋葬,却再不曾被抛出。待大浪退缩时,继续向
前冲。风吼着,浪喧嚣着,人呐喊着,像有千军万马绞杀在一处!冲过
了一道又一道浪,我们终于冲进了大海的怀抱。同志们奋力要靠拢毛泽
东,却力不从心地时时被浪打散。海水含着全部的愤怒猛烈起伏;高山
跌作深谷,深谷掀成高山。我们以为活不成了,有人绝望地喊出最后的
心愿:“快,救生圈!快把救生圈给主席!” 毛泽东在浪尖上喊:
“放心,都不要慌。现在是涨潮……”他又在深谷里嘱咐:“沉住气!
只有被冲上岸,不会被拖到海去……”他又在浪尖上喊:“现在是考验
你们的胆子呢!那一天游泳回来,毛泽东比当年打下沙家店还显得
高兴。毛泽东在作出挑战或接受挑战时,不谈怀疑,只谈坚信。他的顽
强与他的任性一样惊人。当他由于任性出现错误时,由于他的自信和顽
强,仍然能说服和团结一大批人形成一种向上的力量,一种无法战胜的
力量。所以老人家有生之年,始终是强者。当然,我们今天只谈生活不
论政治.用不着谈正确与错误,只谈他在挑战中的英雄本色。
刚才大家听到的是广播小说《走下神坛的毛泽东》作者:权延赤,
是由雨音、宏军为您播讲的,今天就到这儿,明天请听下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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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 称:走下神坛的毛泽东
- 作 者:权延赤
- 播讲者:宏军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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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间毛泽东同志己离开我们三十七年了,今年恰逢他老人家诞辰120周年,特邀北京著名网络朗诵家雨音一同录制这篇由权延赤采访毛泽东卫士长李银桥时撰写的长篇纪实小说《走下神壇的毛澤東》,以再现这位共和国领袖的胆略、性格、脾气、好恶,一位活生生的统帅、领袖、父亲、老头儿的形象会一一浮现在你眼前。
小说中毛泽东,周恩来等的话语又恢复了他们的乡音,而并非是那些不知那儿学来的普通话,并由宏军播讲,江青,李讷等书中女声由雨音播讲。
谨以此作品献给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你们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我们永远活在你们的事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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